故事接龍

「所以我說，現在是啥情況！」


就在我的腦中發出：完了完了，此命休矣的語句之時，另一個更加強烈的掙扎把這樣的想法給壓了過去，發出了怒吼，這一下終於讓我整個人恢復了思考能力，髓鞘神經元的傳導速率也回歸正常，我重新判斷起週遭，試圖了解我現在究竟身處在怎樣的情況之下。


有個女孩子把我緊緊的抱住；周圍是非死即傷的人與被波及而毀壞的建築；逃難的聲躁已經離我遠去，徒留低鳴的哀嚎與風的吹拂。


「Master？」


抱住我的女孩子眼中已經不帶殺意，漆黑的眼瞳恢復成緋紅，稚嫩的臉龐散發出的是與之相符的天真氣息。她歪著頭，整個舉動如同等待主人下令的活潑小狗，跟先前的凶狂是判若兩人。


妳口中的Master指的是我嗎？我可不記得我啥時成了你的主人，更不會承認這件事情，畢竟－天公保佑，妳可知道你這下殺了多少人？若我真是妳的主人，就鐵定會被要求背起這麼多人命，這對我而言實在是太難承受了。


好了，該怎麼辦？


跑，我跑得掉嗎？講真的，我不認為我有辦法逃離眼前這個殺人兵器，但得逃離這裡，這一點是肯定的。我希望沒人目擊太多，否則就不一定是金錢能搞定的事情了。


至少先移動到其他地點，再來考慮下一步。當然，我不認為叫她留在原地然後我立刻開溜是個好主意。我不知道她的接受命令的精度，萬一有人問她，她就說她的主人是我，這當然不行。所以立刻離開此地，才是最重要的。既然決定了，那就得快點，不然可是會讓事態更加麻煩的。


「Master，請下達指示。」


緊抱著我的女孩子雙瞳正對著我，仍然是一臉期待的恍惚神情。


指示麼？正好。

「妳先放開我，跟著我過來準備一下，我們要立刻離開這裡！」


「是。」


女孩子的表情在聽到我的指令的同時歸於平淡，應答的聲響也不見情緒，彷彿方才展露在我面前的那種渴求都是虛假一般。雖然對於這樣的變化我是有些詫異，但也沒啥心情深究。我再看了下週圍，倒臥在地的人們沒有甦醒的跡象，逃難的人潮也尚未返回，儘管就這麼跑了很是不對，但我留在這裡問題才會更大。


很快的，我就回到了我停放單人機具的倉庫當中。說是要準備一下其實也沒什麼要收拾的，剛才我打算去找飯吃的時候就都收好了，不過我還是打開車廂，先放回了我的工具箱，拿出了夜間用視覺裝置和禦寒衣物並穿戴上，接著把一個圓柱狀的小物體給握在手裡。


抱歉啦...我暗自想著，希望我給你們的那袋錢幣能足夠補償你們。


發動好了引擎，我坐上單人機具，這才發現那個女孩子還呆愣愣地站在我身後。


雖然我猜測她應該有辦法直接用跟這單人機具相同的速度來移動，但讓她直接跟在後面，被人目擊的話定會啟人疑竇，最好還是讓她上車當個乘客。於是我往前挪了挪身子，試圖讓自己和座位之間騰出個空間，好讓她能坐在我後面。


「上來！」我喊道。


「是的，Master。」

她收起了自己身後擺盪著的鰭肢跟頭上的角，爬上了單人機具。然而她卻不是擠進我身後那挪出來的空間，而是坐到了我的前面，直接張開雙臂抱住我的後背，還用雙腿夾住我的腰部，把頭埋在我胸膛，像個抱著母親的嬰兒一般。


儘管這種姿勢實在是讓我不自在，卻也莫可奈何了，畢竟這是單人座，沒有後座，就算我剛才試圖騰出我身後的空間，看來也很狹窄，所以她才會用這種姿勢嗎？也罷，至少我還能操控，將就一下吧。


「走了！」


調整好身體，在心中規劃了路線圖，我驅動單人機具，離開了老舊的倉庫，接著拿起那個圓柱體－我用來炸開岩盤的炸藥，設置好，確認後方沒人後，放手一拋。


伴隨著一聲巨響，後方竄起火光與大量的塵煙，還伴隨著一些破碎的殘片，我加足油門，往方才群眾逃難的反方向行進，一路飛馳過倒塌的建築跟倒臥著的人群，很快的，我就掠過了攤平在地上的歡迎看板，拋下這個殘破的村莊，投入了被月色籠罩下的黃沙懷抱當中。

此時，就在單人機具飛馳離去之後，吉爾村入口不遠處的沙丘上，有個小小的類似烏雲一般的東西，逐漸的擴展，變大，最終化為一枚深不見底的黑色孔穴。


「晚了一步嗎...？」


從中走出的，是個披著白袍、手持權杖的嬌小身影，是吉芬。她看著遭受破壞的村莊與四散倒臥的人群，用雙手不同抓著騷亂的頭髮，放聲哀號。


「沒想到Psyga居然有辦法從蟲洞中脫離，真的太出乎我意料了！結果因為忘記晚上的沙漠很冷，先到吉爾村外頭的我又跑回去尋找保溫裝置，居然壞了！然後還因定位不到Psyga的蹤跡，讓我沒辦法專心維修保溫裝置，等修好之後已經花了兩個小時了啊！」


吉芬看向另一個方向，遠處有著由物體高速飛馳而捲起的沙塵，該物體正往東南方前進。

「東南方...那個方向最近的聚落是波坦村，夜間行動雖然危險，但是Psyga沒有問題的！」


「至於Psyga闖下的禍嘛...雖然她不是為了單純殺戮而被創造的，但是她戰鬥能力也是很驚人呢，不過不是記錄下來跟對此感嘆的時候！」

吉芬舉起了權杖，鑲在權杖頂端的淡紅色寶石發出了耀眼的光芒。


「真麻煩，但是沒辦法！這個時候用科技來解決這個狀況更會花時間！」


吉芬的口中念的是異種的語言，是這個星球不曾存在過的文字，隨著吉芬的念誦，但紅色寶石的光芒越顯閃耀。


「嘿吚！」


紅光擴散，化為了光柱，籠罩了殘破的吉爾村，還一路往外延伸，到了彼端沙丘的另一頭。


隨後，光芒突然消失，吉爾村看上去並未有多大改變，但是各處傳來的呻吟聲是越來越多，原先倒臥的人群已經開始爬起身，四處張望著。


「呼！大範圍的治療術式跟記憶修改術式，這樣就行了！畢竟身為媽媽，總是要幫女兒擦幾次屁股嘛！雖然我很想真的擦看看呢，哼哼～」


「好了，這次就直接去波坦村等他們吧，我可是很期待我女兒看上的，是怎樣的對象呢～」
　　

帶著興奮的語氣，吉芬再次揮舞起權杖，隨後蟲洞出現，嬌小的身影走了進去，徒留寂靜的沙丘。

沙漠，白天熾熱，晚上溫度卻會跌到零度以下，一直以來都不是什麼適合人類久住的地區，卻也非毫無人跡的禁地，比如像我這樣，駕駛著單人機具不斷的從沙丘之間飛馳而過，揚起陣陣沙塵的不速之客。有些小動物被驚擾到，開始四處逃竄或者呆立在原地，為寂靜的黑夜增添了幾分躁動不安。


當然了，在夜間仍然熾熱如白晝的沙漠地區也是存在的，不過那多半是那些大戰後留下的異常氣候或者其他什麼異界原因所造成的，基本上分布在舊極區，或者是一些零星散布的地區，總之不會是這裡。


何況與那些地方相比，薩伊納斯沙漠地區－也就是現在這個地區的稱呼－的北邊與東邊還在來自海洋的水氣能到達的範圍內，所以在那沙漠外圍所形成草原還有幾座規模相當大的城市，儘管沙漠中不只有著會打斷我工作的該死沙塵暴，還會有不時造訪此區的末日龍捲與閃電風暴，但這個區域已經算是現在這個星球上相當宜人的地區了。


畢竟，毫無災害的地方也不多了。確實是有幾個重建起來，被稱為生態堡壘的區域，但是大部分都是由願意購買我化石的客戶們－各種新興權貴與少數暴發戶所掌控，他們為了固守自己所重建起來的小小生態圈可是無所不用其極，規定繁雜處罰還相當嚴厲，即便是身為那些人座上賓的我，只要是外人，在那個地方都不可能滯留超過三天，要拿到永久居留權更是難如登天，跟禁城沒啥兩樣。

更別說就算只是單純的進城，還得等待審核與進去時的檢疫消毒等作業，幸好貴重化石在那邊的獲利能足夠抵銷這些不便，不然你路上隨便抓人問，願意走進去的根本沒多少。


而其他的傳聞中的世外桃源呢，就被更崎嶇的地形、險惡至極的天氣與強到翻天覆地的怪物等難關所阻攔。哪怕那些地區能讓我發掘出更好的標本，仍沒到我需要去以身犯險以死相搏的地步。但是話說回來，我現在的處境，某方面雖還不至於要捨命，其實也相去不遠了。關鍵就在於這個，正緊抱著我的這個白子女孩上。


我看了看仍舊漆黑的夜空，天氣狀況沒有改善，雲帶持續遮蔽著月色，如果不是這夜視裝置，我根本伸手不見五指，更別說在這種狀況下移動了。


這就是普通人視夜晚的沙漠為禁地的原因之一。不過，我曾經跟一些居住於沙漠當中的遊牧聚落打交道，還參與過他們的夜間狩獵；亦有過幾次，我跟商旅與傭兵的團隊一同在夜色環繞的沙漠中趕路，並迎擊來襲的掠食者與盜匪們。因此在黑暗壟罩下的沙漠中活動，我並非毫無經驗，雖然不比在這種環境下演化了上千萬年的各種生物，靠著科技的力量，我要在這裡穿梭移動還是綽綽有餘的。


離我的目的地大概還有半個小時的路程，從逃離吉爾村到現在已經過去三個小時了，這段期間很神奇的都沒有遇上那些夜行性的掠食者們，而且透過夜晚的寂靜，我開始重整著剛才所發生的事情，把因為突然與恐懼的介入而破碎的片段重新的聯繫起來。

我進入了一個突然出現在沙漠中的遺跡，且因為積累下來的好奇心而繼續深入，最後我在遍佈著戰鬥痕跡的建物最底層，發現了這個白子女孩，不知是什麼樣的存在。


接著她突然醒了過來，引起的各種效應令我決定立刻逃走。雖然順利的逃脫了，那建築物也垮了，但她卻不知怎地把我認做主人，還一路追著我到了吉爾村。接著...畢竟光看外型印象，她很是誘人，大概就是這樣的原因，吸引了些想對她出手的人，然後她就把這些人給炸飛了，還一路引來更多人，她也更加的把靠近的人給炸飛出去，直到來到我面前。


我也試著問過這女孩子的關於她自己的底細，很遺憾的是她似乎連自己是什麼都不知道，只知道自己叫做Psyga，然後我是她的主人，但問到為什麼我會是她的主人，她自己也說不上來。


無論如何，我沒有任何意願來當她的主人。


我猜測她大概是那些街頭巷尾傳聞中所提到的，在那場大戰中留下來的古代兵器之一。由於現在這個世界仍然處於一片混沌當中，有些勢力一直在尋找像是這樣的「遺產」。


不論他們的目的為何，我實在不認為捲入這些個事情會帶來什麼實質好處，因此拎著這個叫Psyga的兵器在身邊，只會惹禍上身。遺憾的是，我目前還沒想到什麼能有效甩開她的方法。

命令她留在原地然後自己開溜這招我已經試過了，只要離她超過約一百公尺，她就會無視我的命令纏上來，接著一把抱住我的胸膛並磨蹭，口中還不斷重複著「Master，我的Master。」這樣的語句，有夠讓人毛骨悚然的，簡直就像是被混足鱟給纏住難以甩脫的骨甲魚一樣！


被這樣的東西認做主人，真不知道該做何反應。


就在我想著這些事情時，我赫然注意到前方一公里處有一群短刺鬣狗。這是一種出現於那場大戰之後的新種鬣狗，以背上那向斜前方突出的毒刺而名。在以前那些如獅子鱷魚之類的大型掠食者都在那場大戰之後數量大幅減少，再加上接觸到來自異域的物質而產生變異，這些中小型掠食者逮到了演化的機會，迅速地成為了沙漠與草原中最常見的掠食者，搶佔了各種生態位。


牠們總是成群活動，富有攻擊性又有相當智商，時常襲擊沙漠商隊與游牧居民。重點是牠們相當執著，一旦鎖定了目標，除非全滅了這個群體，否則你到死都會被牠們盯住。那怕只放跑了一隻，牠們又會迅速繁殖起來，重建群體，然後耐心等待著機會。


只要你一鬆懈，就會被牠們給啃為沙漠中的亡魂，連骨骼都會被舔乾碎盡，變成化石的機會，就只剩下成為牠們糞便化石的成分而已了。

真麻煩，這就是夜間在沙漠中行動的風險。然而透過夜視裝置所帶來的訊息判斷，那些短刺鬣狗並未發覺我們，而是正在包圍著什麼。


我該靠近去觀察嗎？還是當作什麼都沒看到？儘管正是因為那無謂的好奇心，才讓我在今天就撞到這麼多事情，然而如果是商隊或者旅者被圍攻，我也不能放著不管。我身上還是有剩下幾枚炸藥，車廂裡也還有如海神散彈槍與風龍步槍等足夠對付這些掠食者群集的魔法武器。如果被包圍的是商隊，說不定還我可以要到一些物資當補給－多虧這個正抱著我的女孩子，我今天完全沒補給到食糧。


雖然我在目的地那邊也有藏一些物資，但如果我能換到一些醃肉之類的回報，那更好。


如果被包圍的不是商隊而是其他的動物呢？到時候再繞開就行了，沒必要去介入。這夜視裝置可以讓我看到一公里以外的距離，這也在那些掠食者們的感知範圍外。


我放慢了單人機具的速度，調整了夜視裝置，好讓我能看清被包夾在那些短刺鬣狗當中的東西究竟是什麼。

被包圍的東西是一隻黑沙角龍，但是體型小很多，應該是還沒成年的個體。黑沙角龍並非是地球原生的存在，而是在大戰當中被魔王軍帶來的異界物種，是凶暴的雜食性生物，最早是做為他們飛龍軍團的其中一種坐騎。在大戰結束之後，有些黑沙角龍被留下，並且成功適應這個殘酷的世界，繁衍了起來。


雖然黑沙角龍是獨居，但只要見到其他生物就會立刻發動攻擊，不分對象，以強烈的地盤領域性以及就的凶暴聞名。黑硬的龍麟連閃電風暴都無法傷其分毫；熾熱的火球足以讓沙土化為黑末；堅硬的岩石在其利爪之下也會如同葉片一般的被切碎，由於魔王軍早就消失，能夠馴服牠們的方法也跟著失傳。這使得在大多數地區，沒什麼存在能夠與之抗衡，這讓牠們成功霸佔多種地區的食物鏈頂層，任何生物都避之唯恐不及。


也因此，短刺鬣狗是不可能去襲擊黑沙角龍的。那怕是未成年的個體...沒錯，我得快點離開，越快越好。

因為依據黑沙角龍的習性，在個體成熟之前，雌龍會一直陪伴著。如果你遇見未成年的個體單獨出現，那通常是雌龍在對小龍進行生存與狩獵訓練，雌龍一定就在附近。只要小龍陷入危機，雌龍就會立刻出現，用母愛與憤怒將那些膽敢讓小龍困窘的存在全數毀滅。


「Master。」


抱著我的白子女孩突然將我摟的更緊。我聽到了，那破除寂靜的振翅與滑翔聲，以及那能夠在沙丘上掀起陣陣風沙的咆哮。


「沒我命令不許有動作，知道嗎？」我叮嚀著，免得白子女孩因為擅自行動而惹來黑沙角龍的注意。


我立刻發動機具，調整好位置，趕緊往另一個方向衝了出去。


巨大的風壓將堆積的沙丘給吹散，劃開夜空的怒吼代表的是母親對於孩子安危的擔憂，可這份母子情深一弄不好可是會把我捲入更加灼熱的地獄當中。後方開始傳來更多的咆嘯與雜亂的吠吼，甚至還有爆炸聲。很快的，鬣狗群的吠吼就轉成痛苦的悲鳴，最後終於趨於寂靜，取而代之的是兩聲宣告勝利的龍嚎，那群短刺鬣狗的命運是可想而知了，牠們賭錯了敵人，而且為此而死。


好了，多虧了這檔事，我還得再多繞一點時間才能到達我的目的地，不過沒關係，這單人機具的電池充一次可以用上四個月，不用擔心續航的問題；而且就算我偏離了既定的路線，我在目的地早就埋設好了發信機，那信號可以維持半年，只要距離短於百公里，我都能收到訊號來確定方位。更別說就算那邊已經荒廢了四個月，前人留下的路線遺跡也不會就這麼簡單消失的。


打開收信機，確認了發信裝置的信號，我再度調整方向，翻越了一個沙丘，打算回到原本的路線上繼續前進。

此時，白子女孩又把我給抱緊了。


「Master。」


什麼？


我耳邊再度傳來了震耳欲聾的咆哮，逼人的振翅與滑翔聲從後方逼近，這顯然是方才那隻黑沙角龍，怎麼一回事？我明明離那群短刺鬣狗有一公里耶？慢著，難不成！


又傳來了一陣咆哮，聲響比方才的還小，這是那隻未成年龍的。我看著單人機具的後照鏡，發現遠處有著大小兩個黑影正向我掠襲而來。搞啥鬼！那兩頭黑沙角龍當真把我當目標了？這下子可好了！本來以為度過了一場危機，沒想到又來一齣？


雖然這單人機具可以加速到破百公里的時速，但那是在足夠平坦的地上！多虧我繞路，現在我前方全是由沙丘所堆積而成如同固體波浪一般的地形，這樣根本快不起來，更別說這沙丘還會阻擋視線！我死命的催下油門，一面注意著從我後方逼近的兩道黑影。就在這時，小隻的黑沙角龍口中突然閃耀著火光，一枚將黑夜給亮成白晝的致命火球正我往飛襲而來，我趕忙偏轉方向，這才成功閃過。那枚火球在後方的沙坡上炸開，傳來的震動仍是讓我差點失去了平衡。


該死的，難不成剛脫離險境，就把我當成狩獵教學的對象了嗎？，才剛渡劫成功就馬上開始新課程，這是什麼鬼？也太會選了吧！我開口咒罵。單人機具的自衛火力只能殺傷小龍，對成年個體基本上沒什麼用，還得考慮如果擊傷小龍會讓雌龍更加憤怒；而炸藥雖然能夠炸傷成年的個體，卻也可能會讓沙丘流動，搞不好會把我給活埋。

在沙丘之間飛馳跳躍的我不斷閃過那頭小龍吐出的火球，一邊口吐惡言叫囂著。沒錯，這就是我活著的證明！那怕是怎樣的生命，面對威脅就是會使出渾身解數來逃出生天！就算只是隻海口魚，也會想辦法強化自己肌肉，把追隨在後的雙肢抱怪蟲給徹底甩開！


「來啊！追得上就來啊！」


我打開了射控系統，把單人機具配備的旋轉砲塔對準了後方，然後按下砲鈕，開始射擊。


當然，目標不是牠們，我把砲塔對準了沙丘地面，激烈的射擊揚起了陣陣沙塵，這可以遮蔽牠們的視線，替我爭取到一點時間。我能聽到小龍的吼聲愈趨頻繁，牠正感到焦躁。


「給我吃沙吧！你這該死的畜生！」


沒錯，只要能夠甩開一定距離，小龍有可能會放棄追逐目標，雌龍也不會出手協助，我還是有機會的！


單人機具的時速不斷上升，我已經在綿延起伏的沙丘之間找到了一條相對平坦的路徑－這是舊的聯絡道路，我離目的地不遠了...


轟！


一枚火球在我正前方凌空炸開，這一次我終於無法穩定，被迫到了右方的沙坡上，然後被第二枚火球給炸的失去平衡，翻倒在地。

咳咳！可惡，那頭小龍抓到準頭了嗎？聽著振翅聲逐漸逼近，我想也顧不得什麼了。正當我掙扎著轉身，想從我的後方拿出武器與炸藥，讓自己能夠多一些在這兩條龍的夾攻下生存的本錢的時候，卻發現抱著我的白子女孩卻不見蹤影。


難怪覺得身體突然自在好多...不是！


我趕忙抽出武器，然後掙扎的爬出駕駛艙，把覆蓋在夜視裝置的沙塵拍去，此時雲帶也逐漸散開，在重新顯露的月色照耀與夜視裝置的輔助之下，我看到那個白子女孩，張開了身後的鰭足與黑角，對峙著在她面前飄然降下的黑沙角龍。

小龍不斷的上下拍動翅膀，昂首而立，又低下頭對著白子女孩咆哮，顯得相當興奮；雌龍則是沒有任何動作，只是靜靜在聳立在小龍後方的沙丘上，看著白子女孩抬頭與其子瞪眼對視。


不知道為什麼，看著這情景我完全沒有動搖與緊張，那些會令我慌亂、恐懼與憤怒的情緒完全從我身上跑開了，反而讓我像是在看一齣戲劇一般，變成了一個觀眾，我連把槍裝彈上膛這件事都忘了，直到小龍的口中閃出紅光，致命的火球朝著我以及白子女孩飛過來時，我才終於從觀眾變回了當事者。


雖說如此，當我看著火球即將命中那個自稱Psyga的白子女孩時，仍是什麼也來不及做；就算在我眼中火球的飛行就如同海膽一般緩慢，髓鞘神經元的傳導速度卻遠遠的跟不上，我就這樣眼睜睜的看著火球在那個女孩身上炸開，然後被爆裂的震波給轟的凌空飛起，摔在單人機具上，不只槍脫手而去，連夜視裝置都給撞歪了。

嗚喔！痛！


趕忙調整夜視裝置，試著看透瀰漫於眼前的沙塵，只見白子女孩仍然挺立，看來毫髮無傷；她的左手平舉，能量彙集在她的手指尖端並延展，形成了一個和她等身大的圓形盾牌。看來她就是這樣擋下那致命的火球吐息。


接著，閃電開始在她的頭頂聚集，逐漸膨大，形成了球狀。然後...


「不准，傷害，Master。去死。」


球形閃電隨著她的手勢，發出了尖聲裂開空氣而去。這巨大的聲波讓我必須摀住雙耳，否則可能會被震得七竅出血。


小龍似乎也沒能理解發生什麼事情，牠連閃躲的動作都沒有，反而雌龍吼了一聲，注意到了這枚雷球的威脅，撲動雙翼飛馳而至，展現了她的母愛，不過呢...


我必須說，你選錯用來教學妳孩子的標的了。


隨著炫目的閃光與劇烈的爆響，連沙粒都無法安份地待著，紛紛順著重力的引導與震波的牽引，往下滑落；耀眼的藍光讓黑夜一瞬間成為白晝，這時我也顧不得自己就在沙丘旁，可能就要被震落的沙塵給活埋，只能轉身閉眼，將身子低下，迎接著準備到來的衝擊，畢竟前有雷球後有沙丘，該往哪逃呢？


緊接著，劇烈的驚響撼動著整個世界，沙土崩落的的熊熊震撼與那雷球爆炸的霹靂將周圍的一切給徹底吞沒了。面對如此境地，我只能像三葉蟲一般，蜷縮自己的身體，在放聲咒罵的同時也向天公祈禱著自己能夠在這災變中僥倖生存。

當塵埃終於落定，我趕忙拍去身上堆積的沙粒並且起身張望，周圍逐漸光亮的晨色正宣示我並未被活埋。


單人機具雖然翻倒且半埋在沙中，看上去倒沒什麼損傷；插在沙土裡的槍以及夜視裝置亦無異常，太好了。


回頭看著應該是兩頭黑沙角龍所在的位置，那裏只剩下漆黑扭曲的崩落殘骸。這下子別說保存起來變成化石，連成為短刺鬣狗食用的殘羹都不可能了。可憐啊，但你們真的選錯出手的對象了。


而白子呢？她聳立在原地，回望著我，那樣的表情是冷淡又平靜，我卻無法判讀她眼瞳中所有的情緒。方才她面對黑沙角龍母子那句「去死」當中所蘊含的殺意實在太過強烈，直令我身體發顫；但現在她卻又變得平靜，如同這片重新被死寂給懷抱的沙漠，這轉變就如同那沙塵暴來襲一般，來得突然又難以捉摸。


無論如何，這次危機是過去了，但我也認識到眼前這個兵器有多恐怖。


黑沙角龍那可是連一群老練的獵人前去對付都有可能因為一個不注意而全軍覆沒的凶險存在，更何況是帶幼的雌龍。但眼前這個兵器卻不費吹灰之力就把這樣的存在給抹消了，那怕當時那頭雌龍沒有真的對我或她發動攻擊，就算真來了，我想下場也相去不遠。


這樣的兵器是服從於我嗎？她是認我做為主人嗎？


太沉重了，我實在擔當不起。

「Master。」


兵器再次的走到我身旁，收起了她那致命的武裝，然後摟抱住我。


「Master，我的Master。」


此時的她像是期待主人給予獎勵的小狗。


但是在我下達命令之，或者我遭遇到危險之時，又是無情且強大的殺戮兵器。


我到底該怎麼面對呢？


實在是不知道。面對這種情境，我如同長太大的節肢動物一般，思考緩慢又遲鈍。


看著已經崩壞成砂土，被微風帶走的黑沙角龍母子殘骸，我嘆了口氣。呼出了心中的沉積，思考稍微暢通了一點。


被這個白子女孩給救了是事實。如果沒有她挺身出來擋下小龍那枚致命火球，我可能早已葬身於龍腹當中。


我摸了摸白子女孩的頭，柔順的髮絲在我的指縫間滑過。


「Master。」


她回望著我的眼瞳透露著喜悅。


算了，真要思考也不是現在，我回頭去把覆蓋在單人機具上的沙土給拍去並扶正、將掉落在地的散彈槍拾起並清理，然後放回單人機具的車廂中。

天際已經逐漸染上了帶著火紅的魚肚白，這是驟雨的前兆。希望這麼一折騰，我沒有離目的地太遠。


發信器訊號...有了，不到三公里，很好。


看著收信裝置顯露的訊息，告訴我只要再往南邊騎一小段距離就能到達，越過這坐沙丘之後，就可以看到了。


「上來。」收拾好東西，確認沒問題之後，我坐上單人機具，將其發動，並且讓白子女孩進來。


白子還是用先前的姿勢抱著我，我也沒餘裕去在意了。確認周遭再無異常、也沒遺漏什麼東西之後，我便將駕駛艙給關上，接著催下油門，迎著曙光而去。


翻過最後一座沙丘，映入眼簾的，是一座直插在沙地當中，格外醒目的圓柱體。


就是那裏了，過去波坦村用來預警威脅的其中一個外圍哨站，也是我在這沙漠四處探勘的這段期間，所選擇的根據地，這哨塔由帶刺的沙漠灌木、歪斜的木製籬笆給包圍，加上散落在周邊的那些包括仙人掌在內的乾旱植物，以及突出沙漠的岩柱，對比那一望無際的死寂黃沙，可說是生機盎然了。由於要抵禦沙漠中層出不窮的威脅，建築本體是以從北方的岩山區所開採的黑砂岩堆砌，再灌注灰色的穀物漿來建造而成，相當堅固。


四個月前，那頭泰坦多鬚獸出現的時候，這些哨站發揮了應有的作用。然而面對泰坦多鬚獸這樣的巨型生物，居民們無法採取任何的對抗措施，只得趕緊的收拾家當逃難，放棄了自己經營多年的家園，撤往離這裡七十公里的另一處綠洲，之後就再也沒回來了；而波坦村也在泰坦多鬚獸的巨大體型之下，被輾壓成了碎片。

因為在那場大戰中受到這種影響而產生突變，泰坦多鬚獸這種河馬擁有了如同山巖一般的結實皮膚與碩大體型。那怕是方才黑沙角龍的吐息與利爪，都無法傷其分毫；光是牠的呼氣就能引起小型的沙塵暴，更別說張嘴時散發出的沉重氣味，就算數公里之外也能聞到，那能直接讓數十頭家畜昏厥甚至而死亡。


因此面對這如同天災一般的存在，沙漠中的居民全數選擇以遷徙的方式來避開，而非正面硬憾、徒增傷亡。

唯一慶幸的是，泰坦多鬚獸的數量不多、繁殖週期長、有固定的移動路線，不在路線上的地區牠絕不涉足、更重要的是，就跟過往地球的生物演化一樣，巨大的生物都是以濾食維生，泰坦多鬚獸以過濾砂石當中的有機物質，以及透過腸道內的共生菌將沙石化為能源，以此為食。牠也不像過去的河馬一般是脾氣暴躁的衝動生物，反而較為溫馴。


因此比起黑沙角龍或者短刺鬣狗，泰坦多鬚獸要和藹可親太多了。


下了沙丘，到達了塔樓的底部，把單人機具停妥後，我先讓白子離開駕駛艙，並且替風龍步槍充填魔力。從她沒有什麼反應來看，我離開的這段期間應該是沒有其他生物住進來。當初我選擇此處，打算把這裡當成根據地的時候，有不少生物企圖入侵，結果不是被我用槍給打跑，就是成了野味。


之後哪怕我離開這裡，都沒有什麼生物敢再接近，但還是謹慎為上。

繞了塔樓一圈，木製的陳舊大門沒有破損，懸掛在其上的鐵鍊與鎖頭仍是完好，窗戶也全部緊閉著，看來是沒有什麼威脅了，這下我才收起武器，先把單人機具停在塔外的一口水井旁，取出大塊的麻毯覆蓋其上，再將麻毯給綁在我事先釘在塔樓外側與水井壁的鐵環上，並且點燃水井旁邊的一隻火矩。最後拿出鑰匙，把掛在破舊木門上的泛黃鎖頭給解開。


甜蜜的家！


我將大門與窗戶全部敞開，驅散了陰暗，以及時間而沉積的煙塵。我一屁股坐在用麻袋堆疊成的鋪墊上，把昨晚累積下來的疲累隨著呼氣給一吐為快。


該死的，終於可以休息了，真是...


本來想放縱自己的疲憊將身體與意識給吞沒，然而一想到還沒把哨戒用的機具給放出去，我也只能掙扎的爬起身，驅動著身體要先將這必要的安全措施作好，最好洗淨一下身體，才可以入睡。


這時，我才發現我完全忘了那個白子的存在－她就待在單人機具旁，面無表情地望著我，緋紅的眼瞳仍然沒有對我透露出更多的訊息。


在累積下來的疲憊與急劇想要休息的念頭影響下，我對著那個白子下令道：

「幫我守門，別讓任何危險生物靠近，但是把他們趕走就好，不准殺掉；有什麼狀況要通知我，知道嗎？」


「是的，Master。」


之後，我也沒多少餘力去讓大腦記憶，只是順從著身體的渴求，褪去衣物，從位於門外邊的水井打了些水上來，一頭沖下，將身上不舒服的油汗洗去，擦乾身體，然後換上新的衣物，回到塔樓內，接著就直接趴在墊子上，在滴水聲當中沉沉睡去。

當我被飢餓感給喚醒時，已經是黃昏時分了。我睡了這麼久麼？但是想到之前的疲勞，這也是理所當然的。


走出塔外，再打了桶水，用冰涼清洗自己的臉，驅散那殘餘的睡意，正當我思考接下來該作什麼的時候，我才注意到了那個佇立在因潮濕而固化的沙地之中，渾身濕透的身影。


喔，對，我睡前好像是叫她要幫我看門的樣子。看見我的出現，白子女孩轉過頭來，她的頭髮因為潮濕，都沾黏在了臉上；儘管全身濕潤，她身後的鰭肢與硬角仍是張牙舞爪。


「沒有任何異常，也沒有任何人經過此區域，Master。」


是麼？那就好...不對，我記得那個早上看到的天色就是下雨的前兆。也就是說我叫她在外頭站了一整天，也淋了一整天的雨。


搞什麼啊我？


總之，她必定需要休息。


「Psyga，不需要休息。」
面對我所下達要她休息的指令，她給出了如此回答。


但就算是這樣好了，我內心有一部分拒絕了她這樣的回應，那一部分的我對她下令，要她解除警戒，先進來塔裡再說。她這才收起自己的鰭足與黑角，跟著我回到了塔樓內。

我趕緊拿出布巾，擦拭起她的身體與頭髮。面對我這樣的舉動，她也沒有任何反應，瞧我讓她淋濕到這種地步，等一下也得燒個水讓她洗澡才行。


而且也在這時，我才認知到放她一個人在外，不只是失禮，還可能會節外生枝。畢竟，我該如何解釋有個女孩子冒著雨，站在我的根據地外頭呢？幸好她剛才那沒有任何狀況發生的回答應該可信，否則我又得多煩心了。


擦乾她的全身上下後，我命令她坐到了一旁的墊子上。接著，我將塔內的火把給逐一點燃，再將放著乾糧的鐵箱給打開，拿了一包乾糧，撕開包裝後塞到她手裡，然後自己拆了一包，坐到墊子上，開始啃了起來。


還是只有這難吃要死的口糧，可惡！明明成分的沙鼠肉、猴麵包花糖漿與猴麵包果個別享用的滋味還不錯，怎麼加在一起做成乾糧味道就這麼糟？之後一定要想辦法吃點正常滋味又好入口的東西，我一面決定下次鐵定要好好吃上一頓，同時也開始思考起到底該怎麼處理眼前這個白子女孩。


絕對不能找基爾討論，畢竟這牽扯太多了，就算她有能耐來處裡，也會讓我冒上和她合作關係生變的風險。除非逼不得已了，否則還是得向她隱瞞這個白子的存在。


那麼，想必得去那個已經埋藏在黃沙當中的神祕遺跡一趟了，這時目前我唯一知道和這個白子有關的地點。儘管我沒在那邊設置發信機，因為那邊離那塊岩盤距離不短，方位距離又明確－剛好就在正東方，只要岩盤那裡的發信機運作正常，要找到那個遺跡的位置，並不是很困難。


想著這些事情，我也將口糧差不多都吞下肚了，這時我才發現，那個白子完全沒有動作。

「怎麼了？不吃嗎？雖然這實在難吃，但現在也沒別的東西了能吃了。忍耐點，吃吧。」


這時，她才緩緩的開始咬起乾糧來。


看著外頭的夕陽逐漸隱沒於沙丘之後，我起身走到被麻布蓋著的單人機具旁，從車廂裡先拿出了三台哨戒用的自律砲臺，將之設定好，把他們放出去；接著拿出了昨天挖掘出的化石以及我的工具箱，然後回到塔裡，將工具箱和化石都放到了窗戶旁的木桌上。


終於可以辦正事了。我坐定下來，打開了工具箱，拿著其中一塊化石，準備進行細致的清理工作。


就在這時，傳來了白子女孩平靜的嗓音。


「Master，有入侵者。」


什麼？


我連忙放下化石並讓身體離開椅背，往大門與窗戶的方向張望，但別說瞧見什麼東西了，連啥不尋常的聲響都沒聽見。


就在我疑惑的回頭時，看見白子女孩已經吃完口糧，起身讓背後的鰭足與頭部的黑角展開；她的緋紅雙眼化為漆黑殺意，凝聚於空無一人的角落中。


這到底..？


「Master，請下指示。」

我感覺到了，她那潛藏在如同靜水一般平穩表面下所蘊含的洶湧殺意，再度令我渾身發顫，但我仍然克制住，接著對著白子所注視的角落大喊。


「快點現形！不然我就要讓她像旋齒鯊咬出菊石肉一樣，把你給硬拖出來了！」


「好好～別著急，我就出來吧～」


虛無當中傳來了這麼一句話，稚氣未脫的語音卻顯得從容不迫，哪怕是一個危險的殺人兵器已經鎖定了她，但完全沒有流出任何的緊張或恐懼。


「沒想到被Psyga給察覺了呢，不過也是理所當然的。話說，你就是Psyga"銘印"的對象嗎？」


在空無一物的角落中，位於該處的空氣突然掀起了波浪，接著從波浪的中心緩緩步出的，是一個手持奇異權杖的小女孩。


瘦小的身影與蒼白的皮膚略顯病態；過大的白袍與等身長的烏黑長髮讓她顯得髒亂陰沉，但小女孩的臉上充斥的卻是興奮與好奇，閃爍的眼神灌注在我身上，讓我非常不自在。白子仍然以灌注著殺意的眼神緊盯著小女孩，但沒有做出進一步的舉動。


Psyga...她和這個白子有關係嗎？還有她口中的銘印，指的是那個白子認我當主人這件事情麼？


這個小女孩，是何方神聖？

「我的名字是吉芬，到底是什麼人不重要，我只希望你能好好照顧這個孩子，我這個做母親的，可是相當期待你會給Psyga帶來怎樣的變化喔，哼哼～」


小女孩自顧自地開始說起來話來。母親？妳是這個白子的製造者？要我照顧她？開什麼玩笑！


「就這樣啦～Chao～」


小女孩手上的權杖開始散發出光芒，身影也逐漸的淡薄起來。居然想一走了之？


「抓住她，別讓她跑了！」我大喝。


白子一聽到我的指令，立刻衝上前，雙手與背後的鰭足並用，將快要消逝的小女孩給緊緊的包裹住。


「哇啊！人類你做什麼！雖然被女兒抱抱做媽媽的好開心好開心，但是放開我啊！」


「安分一點，只要我問出我想要的答案，就放妳離開。」


聽到我沒好氣的這番話，不斷揮舞四肢掙扎的小女孩終於靜止了下來。很好，終於可以知道，關於這個白子的詳細資訊；


以及該怎樣，才可以把我這個「Master」的身分，給甩脫掉了。

在這片浩瀚又狹隘的沙漠之海中，究竟航行了多久？

一名有著一頭赤紅波浪長髮的女子，委身於專屬於她的『王座』之上，隻手撐著標緻的臉龐，表情虛無的盯著半空。

自從上一次令人熱血沸騰的祕寶爭奪戰後，女子已經過上了好一陣子百無聊賴的掠劫日子。

遇上的商隊或是旅人，在看到了表明是『她』的圖騰旗幟以後，皆紛紛舉旗投降、主動獻上身上的財物──


是的，這名女子，是名人稱『沙漠海賊』的盜賊團首領。

她是這片沙漠地區──『薩伊納斯沙漠』的統治者，『維克多沙漠海賊團』的首領『赤焰玫瑰』。


頭戴海賊帽、身穿古文明中古世紀的海軍將領服、披上一席漆黑的大衣外套、腳踩著長筒靴，與她那火紅的長髮形成了強烈的紅黑色調。

一身一目瞭然的海賊服裝，與這片黃沙漠土雖然充滿著衝突，卻不會顯得格格不入。

乘著由棲息在沙漠的異世界古龍種『峰山龍』馴服後、依其背上的"山陵"而建的『沙漠戰艦』馳騁在這片黃沙大海之中。

『維克多』──在古文明的語言裡代表的是『勝利者』、『征服者』的意思。

是與其他有著諸多城市座落且有穩定治安的地區不同，在這片是由許多小規模的村莊零星分布、治安敗壞且龍蛇混雜的渾沌地區，由眾多的幫派勢力賦予的名號，也是對這名女盜賊首領共同的最高認可。

她勇猛果敢，她豪放不羈，她膽大心細，她足智多謀。

從一支不到數十人的無名盜賊團，一直到統治這片沙漠地區的"大海賊團"，其譜寫出的傳說也流傳在薩伊納斯沙漠大大小小的村莊裡頭，是年輕一輩的小夥子們最愛聽的故事。

與許許多多自古流傳的俠盜事蹟一樣，由『赤焰玫瑰』率領的『維克多沙漠海賊團』是一群劫富濟貧的義賊──

說是劫富濟貧不太正確。

應該說，他們掠劫的目標，往往是壓榨平民、中飽私囊的無良富豪，或是醞釀著邪惡的侵略計畫、策畫著製造大規模無謂的死傷只為自身利益的惡德軍閥。

但他們從不打著『正義』的旗號。因為她很清楚，實際上也是如此。

對具有一定規模穩定發展的沙漠周邊城市來說，她是名惡名昭彰的盜賊。

但是對貧困的村莊聚落來說，她不是恐怖的象徵，而是平定了這片長年紛爭不斷的混亂之地、同時也抵禦外來勢力入侵的女英雄......


廣受這片地區的人們愛戴、擁有數千人追隨的她，偶爾也會像現在這樣，感到無聊。

日復一日的巡視著這片沙漠，平定紛亂的火種於搖籃。

這些，都不是她的責任，僅僅只是從小就生活在這片土地上，出於自願的付出。

雖說是她帶來了平穩，可是心裡頭那股渴望冒險的澎湃熱血，卻也令她對安定的現狀，有時候感到無所適從。

就算親自帶隊去掠劫商旅，也從未遇到過激烈的反抗，常常是主動屈服、然後悻悻然的放過。

那些略有耳聞、或是聲名遠播的傭兵團、冒險者旅人，不是從未光顧本地，就是徒有虛名。

但要她拋開一切、離開從小生長的薩伊納斯沙漠，成為那些旅人的一份子，可不是說走就走這麼的簡單。

『赤焰玫瑰』，與這片地區已經牽扯的太多，放不下的、離不開的、斬不斷的......


從自己那敞開的衣領、傲人的雙峰之間取出一支老舊懷錶，『啪嚓！』一聲瞅了眼時間。

「大姊！偵測到北北西方位有瞬間釋放的巨量魔力能源！」在王座的前方，數名緊盯著虛擬視窗的其中一名"操作員"，神情緊張而又興奮的大喊。

時間是清晨，再過不久就要天亮。

「去叫醒狗兒，在第二甲板集合。我要親自去探查。」

充滿威嚴而宏亮的女聲，迴盪在座落著『王座』的空間裡。

*****

「好了，你想從哪件事開始釐清呢？」

安分後的"小女孩" 『吉芬』突然反過來抱住箝制自己的Psyga，臉上露出了欣喜的表情，藏在過長的白衣大掛袖子裡的手開始如觸手般蠕動、在白子的身上上下其手。

「看在你讓我有了機會可以抱抱親愛的女兒，我就大發慈悲的回答你兩個問題吧～」

明明被壓制住的是吉芬，但她的態度卻好似真的與自己好久不見的親女兒相見般泰然自若，對還纏在身上來自Psyga那流洩著微弱電流、雖沒殺意卻也足夠凶險的漆黑觸手置若罔聞，彷彿現在的狀況對她來說還不足以威脅到她般的輕鬆自在。

不，面對初次見面的人，不論他表現的態度為何，都絕不可以輕忽大意，是在這個世界上生存的唯一法則。

既然她能無聲無息的來、那也肯定能夠悄然無聲的離開。

甚至、對我的生命安危——

「Master …..」

面對來自吉芬的愛撫，Psyga露出了嫌惡的表情，並轉過頭去看向了被稱為『Master 』的男子，明顯流露出等待『我可以滅了她嗎？』的危險指示的眼神。

那麼，該怎麼提問？

少女的來歷？

「最終兵器喔。」

不要突然讀心啊喂！

*****

「好臭！臭死人了！是那種毫無感情的、單純只是"出手" 那樣的、連『殺意』都算不上的臭味！噁心死人了！」

在兩隻黑沙角龍化為塵埃的焦黑坑洞旁，一名身穿黑色風衣、同樣黑色短褲與長靴的少女厭惡的喊著，並拒絕與赤焰玫瑰接近這座因為承受了巨大的能量、而開始有點結晶化且還殘留少量電磁能竄流的"戰鬥痕跡" 。

「沒有殺意、僅僅只是出手？」聽聞少女對這"痕跡" 的感想，沙漠海賊團的首領『赤焰玫瑰』喃喃道。

簡直、就像兵器一樣。

不對、就算是兵器，也會殘留使用者的一絲感情。

恐懼、憤怒、憎恨、悲傷、嘲弄、悅樂.....

「...知道了，妳就在一旁警戒吧，狗兒。」下達了簡短的命令，赤焰玫瑰慢慢的走向坑洞。

「就說不要再用那個綽號稱呼我！我可是高傲的白狼...」少女提起風衣的高領子，遮住了精緻臉蛋上的口鼻，一頭銀白色的秀髮隨風飄逸在空氣中。